第十七章  残月十三式
    天色已晚,林里十分昏暗。
    曹刚的脸色也显得格外阴沉,他闷声不响的跟在萧红绫身后,眼看着就要走出
树林,突然喝了声:“等一等!”
    萧红绫似乎吓了一跳,抚胸回首,满面惊惶的望着他,道:“甚么事?”
    曹刚道:“你说你方才留在那里,只是为了要告诉我这件事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是啊。”
    曹刚道:“是谁叫你留下来的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当然是龙飘飘。”
    曹刚道:“‘江湖野马’亚马呢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在监工。”
    曹刚道:“监甚么工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在挖坑么?小马虽然受了伤,不能亲自动手,
但那种事只有他内行,没有他监工怎么行?”
    曹刚冷笑一声,道:“那就怪了,这种事缺了亚马不行,而我却是个门外汉,
没有我照样可以办事,他为甚么这么好心,特意叫你留下来等我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咦?你们不是早就约好要合作的么?”
    曹刚冷笑连连道:“这种说词只怕连三岁孩童都不会相信,你们想来骗我,就
未免太幼稚了。”
    萧红绫唉声叹气道:“曹大人,你也真奇怪,‘快刀’陶铸说的明明全是谎话,
你居然深信不疑,而我们跟你说的句句实言,你反而一句都不肯相信,你这个人也
未免太难伺候了。”
    曹刚微微一怔!道:“你怎么知道陶铸跟我说的全是谎话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是龙飘飘告诉我的。”
    曹刚道:“龙飘飘又是怎么知道的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当然是猜的。”
    曹刚面带不屑道:“我还以为她有甚么根据,原来只不过是猜测之词而已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龙飘飘的猜测之词就等于根据,不由人不信。”
    曹刚冷笑道:“那是你的看法,我跟你可不同,我宁愿相信陶铸,也不会相信
龙飘飘。”
    萧红绫笑笑道:“那好,龙飘飘说陶铸今晚绝对不会住在曹家老店,你相不相
信?”
    曹刚道:“我当然不相信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龙飘飘说方才你一定会派人跟踪下去,我想那个人大约快回来了,
陶铸究竟有没有骗你,少时即知分晓。”
    曹刚冷笑不语,目光却忍不住朝后面扫了一下。
    萧红绫忽又叹了口气,道:“至于他说邵帮主在对岸等他,更是可笑之极,我
真不明白曹大人怎么会相信他这种鬼话?”
    曹刚理直气壮道:“我为甚么不能相信?‘万剑帮’邵帮主和‘快刀’陶铸的
交情,武林中哪个不知道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可是你为甚么不想一想,邵帮主既然陪他远道而来,哪有在对岸
等他的道理?那岂不是完全失去了陪同他前来的意义!”
    曹刚道:“咦?莫非你们这些人耳朵都出了毛病,没听到陶铸所说的话么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他说邵帮主曾与秦光斗约法三章,所以不便过江,对不对?”
    曹刚道:“不错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如果真有其事,那么随同他赶来的那三、五百名属下,至少也可
以过来一部分,纵然帮不上大忙,替他助助威也是好的,可是却一个也没过来,你
不感觉奇怪么?”
    曹刚道:“那有甚么奇怪?显然是他们之间的约定,也包括‘万剑帮’所有的
弟子在内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那就不对了,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,那么三天之前替陶铸传信的
那三个人,又怎么可以进城呢?”
    曹刚略加思索,道:“我想那三个人一定是偷偷溜进来的。”
    萧红绫立即道:“可是‘万剑帮’的济南分舵却堂而皇之的设立在城里,那又
怎么说?”
    曹刚不再开口,但目光却向身后的林中瞄去,似乎已有所发现。
    过了不久,果见一名大汉急急奔来,直奔到曹刚身旁,才眼瞟着萧红绫,附首
曹刚耳边,小小心心的嘀咕一阵,好像唯恐被萧红绫听了去。
    萧红绫一瞧曹刚的神态,便已笑道:“怎么样?龙飘飘没有猜错吧?”
    曹刚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那姓龙的姑娘还说了些甚么?”
    萧红绫翻着眼睛想了想,道:“她还说曹大人生性多疑,必定不肯相信我们的
诚意……不过没有关系,她说好在掘宝的地点离此不远,大人不妨先派人过去察看
一番,等证实我们说的的确是实话之后,再过去主持大局也不迟。”
    曹刚目光闪动道:“这些话都是龙飘飘说的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是啊。”
    曹刚道:“她真的说过叫我过去主持大局?”
    
    
    萧红绫道:“是啊。”
    曹刚垂首锁眉道:“奇怪,那家伙怎么忽然乖巧起来?嗯,这其中一定有花样。”
    萧红绫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,道:“曹大人,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,你连派
个人过去都不敢,你还怎么跟秦光斗争夺这批宝藏?”
    曹刚眼神一亮,道:“我明白了,原来你们是怕秦老前辈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那当然,如今我们这边死的死,伤的伤,不找个有力的靠山怎么
行。”
    曹刚沉吟着道:“龙飘飘有没有说为甚么会找上我?按说秦老前辈的实力比我
强大得多,找他合作,对你们岂不更加有利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我本来也是这么想,可是她的看法却不同,她认为跟你曹大人合
作,多少还能捞点油水,如果跟秦光斗合作,最后不但啥都落不到,恐怕连性命都
难保……不瞒你曹大人说,直到现在,我还在怀疑她的看法是否正确?”
    曹刚道:“看来她的确比你聪明得多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但愿如此。”
    曹刚笑了笑,突然大声喝道:“孙少卿有没有跟来?”
    远处立刻有人应道:“属下在。”
    只见一个年轻人大步跑上来,毕恭毕敬的站在曹刚面前,眼角却在偷瞟着萧红
绫,半张脸孔上还充满了讥笑的味道。
    萧红绫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同时内心对这个名叫孙少卿的年轻人,不禁
产生了一股说不出的厌恶感。
    曹刚却像对他十分器重,和颜悦色道:“少卿,过去探采这些人究竟在搞甚么
鬼?”
    孙少卿嘴里连声答应,脚下却动也不动。
    曹刚眉头微微皱动了一下,道:“你还有甚么意见?”
    孙少卿又朝萧红绫扫了一眼,道:“依属下之见,大人只要将这位萧姑娘牢牢
看住,哪怕龙飘飘再神,也玩不出甚么花样。”
    曹刚挥手道:“你只管放心去吧,这个女人跑不掉的。”
    孙少卿冲出几步,忽又折回来,道:“还有,大人最好待在这里不要挪动,属
下总觉得这附近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。”
    曹刚听得神情一紧,急忙前前后后,上上下下的察看了一阵,才道:“好,我
就在这里等你,你也小心一点,那姓龙的姑娘诡计多端,千万不要中了她的暗算。”
    孙少卿傲然一笑,转身而去,临走还向萧红绫瞄了一眼。
    萧红绫摇头叹气道:“有甚么样的主子,就有甚么样的奴才,曹大人已经够多
疑的了,想不到这姓孙的比曹大人的疑心病还要重,我真服了你们。”
    曹刚只笑了笑,突然大喝一声:“来人哪!”
    只听四下应声雷动,每棵树干后面都有一名大汉现身。
    曹刚继续道:“替萧姑娘准备个座位,你们好好在一旁伺候着,她是‘江湖野
马’亚马的女人,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人家。”
    话没说完,一张软凳已送到萧红绫的面前,同时几名大汉也纷纷在她四周坐下,
刚好把她围在中间。
    曹刚也已靠在一张虎皮软椅上,虽有几名高手在旁保护,好像仍然不太放心,
目光还在不停的四下搜索,一副生怕有人刺杀他的模样。
    萧红绫却神态安然的坐在那里,索性连眼睛也闭了起来。
    林里的光线愈来愈暗,曹刚的脸色也显得阴险沉沉,而且眉目间已渐渐流露出
焦急之色。
    而萧红绫仍然坐在那里,动也没动一下,远远望去就像睡着了一般。
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?曹刚霍然站起,往前走了几步,两眼直视着林外的方向。
    萧红绫也不由睁开眼睛,随着曹刚的视线望了过去。
    只见远处一条身影疾奔而来,转眼工夫已到了众人眼前,正是刚刚被派去察看
龙飘飘等人动向的孙少卿赶了回来。
    曹刚不待他开口,便已迫不及待问道:“那边的情况如何?”
    孙少卿脸不红,气不喘,不慌不忙道:“已经挖出了一块石碑。”
    曹刚一怔!道:“甚么石碑?”
    孙少卿笑道:“据说那就是宝藏的入口,上面没有文字,只刻满了图案,那些
图案大概也只有亚马才看得懂。”
    曹刚皱眉道:“你说那块石碑只是宝藏的入口?”
    孙少卿笑道:“不错。”
    曹刚道:“出口呢?”
    孙少卿笑道:“亚马正在拿着一张地图核对,直到属下离开,好像还没有对出
来。”
    曹刚忽然将嗓门压低:道:“依你看,这批人对咱们有几分诚意?”
    孙少卿也小声道:“这可难说得很,不过据属下观察,他们怕墙里边那个人倒
好像不是假的…大人不到,恐怕他们连那块石碑都不敢揭开来。”
    曹刚一面听着一面点头,最后又把眉头紧皱起来,道:“奇怪,像这么重要的
时刻,那姓秦的老怪怎会没有露面?难道他手下那批人都死光了?”
    孙少卿苦笑道:“那是因为龙飘飘掩饰得法,她利用埋葬‘断刀浪子’叶红和
金三娘为理由,买下了那块田,挖地埋人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,旁边不但没有人
守卫,而且还摆着两具棺材,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在掘宝。”
    曹刚赞叹道:“‘俏诸葛’龙飘飘倒也是个厉害角色,她不仅骗过墙里那批人,
也同样骗了我们,如非她急于找人撑腰,只怕直到现在我们还蒙在鼓里。”
    孙少卿忙道:“不过如今‘江湖野马’亚马和龙飘飘已公开露面,恐怕就瞒不
久了,依属下之见,大人还是早些过去的好。”
    曹刚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,目光缓缓的环视了众人一眼,大声道:“大家听着,
等一会儿万一遇上了秦光斗,千万不可硬碰,你们只负责毁掉他下面那两个人就行
了,他本人自有我出手对付,至于其他的人……格杀勿论!”
    众人齐声答应,连坐在萧红绫身边的那几个人也站了起来,个个摩拳擦掌,四
周登时充满了紧张的气氛。
    曹刚陡将手掌在孙少卿身上一搭,道:“你小心替我把萧红绫看紧,万一发现
情况不对……杀!”
    孙少卿笑道:“属下遵命。”
    曹刚这才将目光转到萧红绫脸上,道:“萧姑娘休息够了么?”
    萧红绫只好道:“差不多了。”
    曹刚道:“那好,现在我们就过去,有劳姑娘在前面带路吧。”
    萧红绫道:“我走在前面,大人放心么?要不要封住我的穴道?或者把我绑起
来?”
    曹刚哈哈大笑,道:“那倒不必,我再糊涂,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‘江湖野马
’伤感情……姑娘请吧!”
    萧红绫不再多言,缓缓起身,轻移莲步的往前走去,众人远远跟随在后,只有
孙少卿距离她最近,目光也盯得她最紧,好像随时都在提防着她跑掉。
    转眼已至林边,林外的景色已然在望。
    萧红绫忽然停住脚步,轻轻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,道:“哎哟,龙飘飘还有一
件事叫我务必转告曹大人,我险些忘了!”
    曹刚也急忙收步,道:“甚么事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他说‘快刀’陶铸其人机警无比,大人派去盯他梢的人,一定会
被他反盯回来,说不定现在他就跟在我们后面。”
    曹刚登时吓了一跳,正想回头看看,却听孙少卿大喊道:“大人小心,这娘儿
们要开溜。”
    萧红绫立刻双手插腰,直着嗓子嚷嚷道:“放你娘的屁,我为甚么要开溜?我
看该溜的是你,我愈看你这家伙愈有问题。”
    孙少卿呆了呆,道:“我有甚么问题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你怎么没有问题?我问你,你一直从中挑拨是非,是何居心?这
批宝藏落在秦光斗手上,对你有甚么好处?”
    孙少卿急得满脸通红道:“你,你胡扯甚么?这批宝藏怎么可能落在秦光斗手
上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谁说不可能?你把我们跟曹大人挑翻,你说这批宝藏会落在谁手
上?”
    孙少卿被她堵得哑口无言,只有用眼睛狠狠的瞪着她。
    萧红绫得理不饶人的又道:“所以我愈想愈不对,你一定是秦光斗派在曹大人
身边卧底的,否则你不会为他如此卖命。”
    孙少卿大声喝道:“你胡说,我是曹大人从京里带来的人,怎么会跟那姓秦的
老怪扯上关系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那可难说得很,秦光斗虽然身在济南,但他在京里还有影响力,
而且还有一帮很有权势的朋友,你一定是他的朋友推荐给曹大人的,对不对?”
    孙少卿昂首哈哈大笑道:“萧红绫,你血口喷人的手段实在高人一等,只可惜
这次你是枉费心机了,因为曹大人对我的底细十分了解,你说甚么也没有用的。”
    萧红绫冷笑一声,道:“你怎么知道没有用?曹大人是何等精明的人,他就算
相信你,起码也得想想当初推荐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可靠?可不可能是秦光斗那老家
伙的死党?”
    孙少卿忍不住回头瞧了曹刚一眼,只见曹刚果然低着头在想,而且耳朵还在不
时的微微颤动。
    就在这时,林中然响起一声暴喝,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,显然是后面有人遭
了暗算。
    孙少卿神色大变,“呛”地一声,回手自肩上拔出了长剑。
    萧红绫立刻叫了起来,道:“曹大人你看,这家伙要杀我灭口了!”
    孙少卿似已无暇与她争辩,只对曹刚说了声:“属下过去看看。”
    他已循声赶去,萧红绫轻哼一声,道:“分明是趁机开溜,还说过去看看,其
实有甚么好看的,我敢拿顶上人头打赌,来的铁定是‘快刀’陶铸无疑。”
    话刚说完,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,距离好像也比先前那声近了不少。
    曹刚似乎根本就不把属下的生死放在心上,只冷森森的盯着萧红绫,道:“姑
娘说得如此肯定,莫非是你们早就约好的?”
    萧红绫道:“他若是我们约他来的,龙飘飘就不会叫我警告你,你曹大人若要
怀疑,还是去怀疑你那位姓孙的属下吧,说不定当初就是那家伙建议你派人跟踪,
才把陶铸引了来。”
    曹刚不讲话了,两道眉毛又已紧紧皱起。
    而就在这时,只听孙少卿大喊道:“‘快刀’陶铸,果然是你……”
    “你”字刚刚说出一半,声音陡然中断。
    陶铸洪亮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,道:“年经人,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,我这口
刀快得很,你一动,我就切断你的喉咙。”
    孙少卿吭也没吭一声,显然已被陶铸制住。
    陶铸又道:“说,你叫甚么名字?”
    孙少卿颤声答道:“在下……晚辈孙少卿。”
    陶铸道:“开封威远镖局的孙老镖头,是你甚么人?”
    孙少卿笑道:“那是家严。”
    陶铸冷笑一声,道:“原来你就是孙家那个不肖子!”
    孙少卿居然答道:“是,是。”
    萧红绫听得不禁连连摇头,连曹刚都忍不住叹了口气,好像对孙少卿的表现十
分失望。
    只听陶铸又道:“好吧,看在令尊分上,饶你一死,下次再被我发现你跟曹刚
这群败类混在一起,我刀下绝不容情,滚!”
    惊呼声中,只见孙少卿自一棵树后摔出,跌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,神态狼狈之
极。
    同时陶铸也从树后窜出,身形微微一晃,又已扑进另外一棵树后,无形中又将
双方的距离缩短了一丈有余。
    曹刚终于沉不住气了,回首沉喝了一声:“葛三星何在?”
    他呼唤的分明是一个人,却有三人同时应声而出。
    那三人同样矮胖的体型,同样考究的穿着,连扛在肩上三把金光闪闪的扫刀也
完全一样。
    任何人都不难猜出这三人正是曹刚身旁永远攻不破的“九曲三星连环刀”。
    萧红绫双脚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缩,似乎对这三人十分厌恶。
   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孙少卿,也急忙让到一旁,好像唯恐挡住这三人的去路。
    曹刚却倒背双手,只将下巴往前一伸,道:“替我把他做掉!”
    那三人同时回首瞧了孙少卿一眼,同时皱起了眉头,其中一人咳了咳,道:
“请问大人,你叫我们把哪一个做掉?”
    曹刚瞪眼喝道:“废话,当然是那个姓陶的。”
    话没说完,三人已从三个不同的角度飞扑出去,动作敏捷之极的扑入了林
    可是这一去,就像石沉大海一般,再也没有一点回声,连“快刀”陶铸也同时
失去了踪迹。
    曹刚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,目光也不停的在四下扫动。
    就在这时,忽然有个人自树后走出来,笑嘻嘻道:“曹大人,恭喜你!‘快刀
’陶铸已经被你三名手下给吓跑了。”
    曹刚一见那人,脸色整个变了,骇然倒退两步,道:“孙不空,你是怎么混过
来的?”
    原来那人正是“神偷”孙不空,此刻满脸堆笑的凑上来,道:“老朽就是这么
一步一步走过来的……老朽身子轻,脚步声音不大,所以才没有被人发觉。”
    站在三丈开外的孙少卿,猛地跌足叹息道:“属下平常就跟大人说过,在任何
情况下,都不能把葛氏弟兄派出去,如今那三人一走,大人身旁的最后一层防御网
也等于撤掉了,所以才会被人摸到身边来……”
    曹刚截口喝道:“住口……”
    孙不空立即道:“请问曹大人,要不要老朽替你把这个讨厌的家伙也做掉?”
    孙少卿一听,脸都吓白了,急忙躲进树后,再也不敢开口。
    曹刚逼视着孙不空,冷笑道:“看来你们早就设好圈套,准备在此地与我决一
死战?”
    孙不空急忙收步,道:“曹大人误会了,老朽只是赶来催驾的,绝无与阁下交
手的意思,否则我大可多带些帮手来,何必一个人跑来拚老命?”
    曹刚匆匆朝他身后瞄了一眼,道:“此话当真?”
    孙不空道:“这还假得了么?不瞒阁下说‘江湖野马’亚马和龙飘飘已经快急
疯了,万一秦光斗那批人比你曹大人早一步赶到,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。”
    萧红绫也急忙解下那条十丈柔情,双手捧到曹刚面前,道:“如果曹大人还不
放心,不妨把我绑起来当作人质好了。”
    曹刚机警的往旁边一让,喝了声:“闪开!”
    挥掌便将萧红绫推了出去,谁知萧红绫的身子虽被推出,但她那条十丈柔情却
已将曹刚的双腿紧紧缠住!
    只见她借着身体冲出去之力,猛将红绫往外一带,曹刚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,
一时重心顿失,身不由己的栽倒在地上。
    距离他不远的孙不空,忙不迭的赶了上来,嘴里喊着:“曹大人小心!”
    手中的旱烟杆已先人而至!
    曹刚暴喝一声,单掌在地上一撑,人已倒翻而起,同时另一支手掌已向孙不空
全力击了过去。
    就在他掌力完全用尽之际,陡见一道窈窕身影自枝头疾冲而下,对准尚未站稳
的曹刚背上就是一剑。
    曹刚惨呼一声,飞身扑出,背上已多了一条长约尺许的伤口,鲜血也很快的涌
了出来!
    但他身体刚刚着地,马上又已一跃而起,面目狰狞的转身回望,只见聂小眉正
仗剑挺立在不远之处,脸上还挂着一抹冷笑。
    曹刚似乎很想扑过去,不过从他的神态看来,好像已经力不从心了。
    这时隐在树后的锦衣卫高手都已现身疾扑过来,可是手持青竹竿的神鹰帮主司
徒兰也陡然从树上纵下,在孙不空的协助之下,便将七、八名高手挡住。
    同时一声清啸,屏儿与雪姑这双表姊妹也扑入锦衣卫高手群中,全力搏杀!
    司徒兰惊道:“咦?你们不是被萧红绫赶出去了么?”
    雪姑嘻嘻笑道:“出去了就不会偷偷再溜回来么?”
    锦衣卫高手陆续被搏杀,惨叫一声声传来,人也一个个倒下……
    曹刚终于完全绝望,庞大的身躯已开始摇晃,终于渐渐的萎缩下去。
    聂小眉也终于松了口气,谁知就在她稍一疏忽的一刹那,曹刚已然瘫软的身体,
忽然一窜而起,左手抓住聂小眉的锋刀,右手一拳捣出,结结实实的击在聂小眉的
胸口上。
   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,把正在一旁暗自庆幸的萧红绫整个吓傻了。
    聂小眉的身子已被击得飞了出去,直撞上三丈开外的一棵树干,又被弹落在树
下。
    几乎在同一时间,那柄短剑也钉在那棵树干上,如非聂小眉身子被弹回来,那
柄短剑只怕早已贯穿了她的胸膛!
    曹刚这时已然变成了一个人,但仍威风凛凛的挺立在那里,狠狠的凝视着爬起
来,重又摔倒在地上的聂小眉。
    司徒兰正在那棵老树旁与锦衣卫众人缠战,陡然竹竿轻挑,将钉在树干上的短
剑拨在聂小眉面前不远的地方,叫道:“快,再补他一剑!”
    可是聂小眉身子虽已勉强撑起,脚下却已无法挪动,好像连拾剑的力气都没有
了。
    而就在这时,萧红绫陡然发出一声娇喝,那条十丈柔情已如灵蛇般将聂小眉卷
起,直向曹刚飞去。
    只听“砰”地一声,两人同时摔倒在地,两个身子并排仰在那里,再也不动一
下。
    聂小眉胸前、嘴角,均已渐渐涌出鲜血……
    而曹刚唯一没有染到血迹的胸前,却已多了一点东西!
    原来正是聂小眉一直藏在怀中的那柄匕首,这时已连根没入了曹刚的胸膛。
    一代枭雄的锦衣卫统领曹刚,终于恶贯满盈,撒手归西!
    萧红绫第一个赶到聂小眉身旁,高声大喊道:“聂小眉,聂小眉!”
    司徒兰和孙不空也相继赶来,也在一旁拼命叫喊,可是聂小眉却动也不动,看
上去连一点气息都没有了。
    大家都以为她死了,不禁相顾神伤不已……
    萧红绫更是难过得眼泪都淌下来,泪珠一颗颗的落在聂小眉苍白的脸上。
    谁知这时聂小眉忽然一口气转过来,睁开眼睛道:“那家伙死了没有?”
    三人被她吓了一跳,又开心得同时笑了起来。
    萧红绫使劲的在曹刚身上踹了一脚,道:“你看,已经死透了。”
    聂小眉眼中开始有了神采,脸色也比较好看多了。
    孙不空笑呵呵的走过来,弯下身子就想找曹刚尸体上的那柄匕首。
    聂小眉连连摆手道:“不必找了,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,干脆送给他
陪葬算了,反正我以后也用不着了。”
    萧红绫听她的语气,不禁耽心道:“你的伤势怎么样?”
    聂小眉慢慢坐了起来,道:“你放心,我只是受了点内伤,死不了人的。”
    说完,解开衣领,把护胸、护背、护肘通通拉了出来,那块坚硬的护胸,竟然
整个变了形。
    萧红绫呆了呆,道:“难怪曹刚打你不死,原来你带着这种东西……”
    聂小眉狠狠的将那两块东西往曹刚身上一扔,道:“这些以后也没用了,索性
全部都送给他吧。”
    可能是由于用力过猛,话一说完便开始咳嗽起来,同时鲜血也不停的自口中喷
出。
    萧红绫急忙道:“看情形我得先带她去治疗了,小马那边的事,就偏劳两位了。”
    钱盈洁走了过来,道:“小眉姑娘的伤,交给我就行啦!”
    司徒兰道:“走,我们还有更重的事要做。”
    就在众人离去不久,秦光斗已率领着尤一峰、杜飞、金俪姬等高手出现在曹刚
尸体前面。
    只见秦光斗坐在那两名大汉肩上,垂望着血液早已凝固的曹刚,不断地摇着头
道:“笨哪,像这种人,怎么当得上锦衣卫的统领?”
    身旁的金俪姬立刻接道:“现在的锦衣卫,可比当年您老人家在的时候差远了!”
    秦光斗道:“可不是嘛,如果当年锦衣卫都是他们这种货色,只怕直到现在还
在看守神坛,哪里还会受到当朝的赏识?”
    金俪姬道:“是啊,而且我发觉他们这批人,不但功夫不行,脑筋也差劲的不
得了,头头已经死了,居然还有人留在这儿等机会,您说好笑不好笑?”
    秦光斗道:“他们这批人所犯的最大错误,就是贪念太重,凡事不知量力而为,
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。”
    金俪姬叹了口气,道:“只可惜距离太远,属下的功力不够,否则真想把他请
下来。”
    秦光斗伸手道:“我来。”
    金俪姬足尖轻轻一拨,已将聂小眉遗留下来的短剑挑起来。
    短剑在空中打了个转,剑柄刚好落在秦光斗手中。
    秦光斗短剑在手中一掂,头也不回便打了出去。
    五丈开外忽然传来一声惨叫,只见一个人从一棵树上,头下脚上的栽了下来,
只在地上挣动了两下便已气绝,那柄短剑刚好横贯在那人的颈子上。
    那人看来年纪轻轻,长得一表人才,原来正是深受曹刚所器重的那个孙少卿。
    荒地上隆起的小土堆已完全陷了下去,刚好变成了一个可以埋葬两口棺材的土
坑。
    那两口棺材仍然摆在坑外,十几名工人正准备把棺材葬下去。
    秦光斗坐在两名大汉肩上,一马当先的赶过来,远远便已大声喝道:“等一等,
等一等!”
    所有的工人都停下手,吃惊地望着他,谁也猜不透他坐在人家肩膀上,在玩甚
么把戏?
    秦光斗匆匆扫视了众人一眼,道:“‘江湖野马’呢?”
    其中一名类似工头的人昂首答道:“你找的是不是庙口街打混的小马?”
    秦光斗道:“不错,正是他,他的人呢?”
    那人道:“走了。”
    秦光斗道:“到哪里去了?”
    那人摸着脑袋,迟疑了半晌,才道:“算了,反正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。”
    秦光斗忙道:“你说,我绝对相信你。”
    那人又迟疑了一阵,才朝坑里指了指。
    秦光斗道:“你是说他已经下去了?”
    那人道:“对,跟他一起下去的有好几个,我看这群人都疯了,万一找不到出
口怎么得了……”
    秦光斗淡淡道:“你放心,他们自有办法找得到出口。”
    那人叹口气道:“他们也是这么说,可是人到地底下,还能不能回来,那就得
看老天爷了,人的话是作不得准的。”
    秦光斗笑了笑,道:“你们几位是龙府的人,还是江老爷子的手下?”
    那人摇头道:“都不是,我们只是小马雇来替他埋棺材的,却没想到把他也埋
在里面。”
    说到这里,又长长的叹了口气,道:“十二个人十两银子,价钱实在不错,不
过……我总觉得这些钱赚得有点作孽。”
    秦光斗道:“你们还想不想赚些不作孽的钱?”
    那人一怔!道:“怎么赚?”
    秦光斗道:“你们有没有见到一块石碑?”
    那人呆了呆,道:“你说的是不是盖在洞口的那块大石板?”
    秦光斗点点头道:“对,对,那块石板现在在哪里?”
    那人回手一指,道:“也跟着陷下去了,恐怕早就被压碎了。”
    秦光斗道:“不管是整的还是碎的,只要你们给我挖出来,我给你们二十两。”
    那人“咕”地吞了口唾沫,道:“二十两银子?”
    秦光斗道:“不错,整整比小马给你们的多了一倍,怎么样?”
    没等那人答话,站在身后的金俪姬已将一块白花花的银子抛在他脚下。
    那人拾起了银子,也拾起了铁锹,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跳进坑中。
    其他人也急忙抓起家伙,一个个的跟下去,不一会工夫,第一块碎碑便已飞出
坑外。
    紧跟着第二块、第三块也接连着扔了上来。
    金俪姬等人也忙着将碎碑一块块的结合在一起,过了不久,大半块石碑已排在
秦光斗面前。
    秦光斗忽然大喝一声:“够了!”
    坑里、坑外所有的动作登时静止下来,每个人都不吭不响的抬头望着他的脸。
    秦光斗低着头在那石碑上看了一阵,陡然朝日落的方向一指,道:“走!”
    身下那两人一听,扛着秦光斗撒腿就跑。
    尤一峰、杜飞等人也紧随在后面而去,只有金俪姬师徒三人,依然留在原处,
六只水汪汪的大眼睛,眨也不眨的紧盯着坑里那个类似工头模样的人。
    那人也翻着眼睛,咧着嘴巴,呆望着金俪姬师徒三人,道:“三位大娘还有甚
么事叫我们做的?”
    那两个年轻女弟子听得狠狠的朝他呸了一口,金俪姬却笑吟吟道:“你们真的
不是龙府和江家的手下?”
    那人惨兮兮的道:“如果我们是龙四爷和江老爷子的手下,我们还要来干这种
苦活么?”
    金俪姬又仔细朝那十二个人打量一眼,道:“那好,你们不是那两人手下,事
情就好办多了。”
    说着,又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,道:“你们想不想再多赚十两?”
    那人瞪着那锭银子,连话都说不出来了,只拼命的点头。
    金俪姬道:“你知道这两口棺材里面装的是甚么人么?”
    那人摇头道:“我只知道一个是男的,一个是女的,男的要埋在左边,女的埋
在右边,绝对不能埋错。”
    他旁边忽然有个年轻人道:“我知道这两个人是谁。”
    金俪姬用眼睛瞄着他,道:“哦?你倒说说看?我看你有没有搞错?”
    那年轻人道:“女的是赌场里的那个女老千金三娘,男的是姘头,也是赌场里
的保镖打手‘断刀浪子’叶红!”
    他在前面说着,后面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用手比划着,说到金三娘时,他就做
出摸牌状,说到“断刀浪子”叶红时,他就以掌做刀状的砍了砍,两人就像演双簧
似的,样子十分滑稽。
    金俪姬那两名女弟子都被逗得吃吃的笑起来,金俪姬却神色郑重道:“不错,
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物,也是小马的好朋友,你们最好把棺材埋得深一
点,坟也要堆得高一点,千万不能被野狗扒出来,你们只要按照我的话做好,这十
两银子就是你们的了。”
    那人胸脯一拍,道:“你放心,这种事我最内行,我保证把这座坟做得结结实
实,不但叫狗扒不开,连人也扒不开,不管是从外边扒,还是从里边扒,都扒不开,
你看如何?”
    金俪姬似笑非笑的望着他,道:“你这个人好像还蛮聪明嘛!”
    那人得意洋洋道:“所以我才能做工头。”
    金俪姬笑了笑,抖手便将那锭银子扔在他怀里。
    十两银子分量虽然有限,但从金俪姬手中扔出,力道却重得出奇,硬把那人砸
了个筋斗,而且脑袋刚好碰在一块石头上,头顶登时鼓起一个大包。
    那两个年轻人急忙跑过去,一个替他搓揉,一个在一旁吹气,看上去紧张的不
得了。
    金俪姬瞧得似乎非常满意,螓首轻轻一摆,带领着两名女弟子扬长而去,临走
还在那大半块拼对起来的石碑上,踩了几脚。
    那人立刻推开旁边那两个年轻人,扑到坑边一看,不禁倒抽了口气,道:“我
的妈呀,那老太婆真厉害,只看她随便踩了几脚,居然把那块石碑踩得粉碎!”
    其中一个年轻人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那老太婆武功虽然厉害,但脑筋可比老
大差远了。”
    另外那个也接道:“可不是嘛,不但人被老大骗得团团转,而且还丢下三十两
银子,看来今天夜里咱们又有酒喝了。”
    那似工头的人抬手把绑在脑门上的一条布巾拉下来,额头赫然露出个眼睛大小
的疤痕,原来他竟是“三眼”小耗子,那两个年轻人,当然是他那两名兄弟了。
    小耗子先擦了把汗,又把双手擦抹干净,然后才从怀里把那三十两银子掏出来,
道:“来来来,意外之财,大家都有分,你们每个人分三两,我们兄弟三个有三两
就够了。”
    站在他旁边那个兄弟立即接道:“对,留太多反而不好,万一醉死可不是好玩
的。”
    另外一名兄弟忽然皱起眉头,道:“可是这些银子是整的,怎么破开来呢?”
    突然一个土里土气的小伙子走上来,道:“我有办法。”
    只见他抓过那块较小的银锭,随手一揑,已被他揑下了一小块,在手上掂了掂,
道:“嗯,三两一钱五分,大概还不至于醉死。”
    小耗子登时吓了一跳,不由自主的缩到坑边,手指着他,叫道:“你……”
    那小伙子咧着嘴巴笑道:“你不是龙府的人,我们是。”
    另外一个人紧接着道:“我们都是龙姑娘派来保护你的,你是‘江湖野马’亚
马的兄弟,我们绝对不能让你出任何差错。”
    后面又有个人指着脚下,道:“是啊,主意是我们龙姑娘出的,万一出了差错,
我们怎么对得起正在下面为济南弟兄们拼命的马大侠?”
    亚马左手高举着火把,右臂紧拖着有伤在身的钱红,拼命的往下冲。
    司徒兰、孙不空依次跟随在后。
    殿后的是何涛和龙飘飘。
    走在最后面的是曹老板,他手上也举着一支火把,边走边回顾。
    隧道很窄,众人所经之处,相继倒塌下来,洪水般的泥土石块,就紧追在曹老
板身后,随时都有被掩埋的可能。
    连一向最沉得住气的龙飘飘,都已变了颜色,曹老板却像没事人一样,连催都
不催前面一下。
    突然“轰”地一声,一面石墙犹如巨闸般的自头顶落下,顺着斜坡直滑下来。
    曹老板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?身子便已被那石墙推得飞了起来,整个摔了出
去,同时也把前面的龙飘飘撞得直扑在何涛背上,幸亏何涛生活在江浪上多年,下
盘功夫极稳,才没有被扑倒。
   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,那面石墙陡然与四壁结合在一起,把紧追在后的泥土飞
石,全部隔在墙外。
    后面排山倒海般的声音登时静止下来,众人这才发觉脚下已经平稳,四周也变
得十分宽敞。
    刚刚摔倒的曹老板已一跃而起,不但吭也没吭一声,连手上的火把都没有熄灭,
表现得极为骠悍。
    走在最前面的亚马和钱红,反而同时瘫软在地上,火把也已丢在一旁,一副筋
疲力尽的模样。
    龙飘飘急忙赶上去,拾着火把,照着亚马汗淋淋的脸孔,道: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
    亚马朝身旁的钱红比了比,喘了喘气道:“累啊,这家伙比一条死牛还重,拖
都拖不动。”
    钱红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老子如非被那姓曹的龟孙打伤,保证背着你都比你
跑得快。”
    亚马哈哈一笑,道:“你不要吹了,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吧,从现在开始,就看
你的了。”
    钱红听得神情一紧,立刻盘膝闭目,默默调息起来。
    亚马也匆匆自地上爬起,在龙飘飘和曹老板手中的火把照耀下,仔细的四下察
看了一番。
    原来这时大家正在一间只有五丈方圆的圆形石屋中,石屋四壁皆为巨石所砌,
地面也由同样大小的石块铺设而成,墙壁与地面的石块相互衔接,中间没有一点缝
隙。
    就连刚刚将隧道隔绝的那面石墙,也已完全结合在一起,看上去既完整、又坚
固,宛如一个特大的圆桶一般。
    唯一让人感到格格不入的,就是头上那面高高的圆形石顶。
    远远望去,只见石顶上雕刻着三条似龙非龙,似蛇非蛇的东西,头部都正对着
石顶正中的一颗圆盘,雕工虽然不很精致,却显得十分苍劲有力,极可能是出自某
位武林高手的刀下。
    亚马看了半晌,才低下头,垂着自己的脖子道:“这是甚么意思?怎么刻了个
三龙抢珠图?”
    龙飘飘沉吟着道:“那三条龙,也许是影射当年月光城堡主麾下那三名弟子。”
    曹老板立刻接道:“那么中间那颗圆盘,指的想必就是这批宝藏了?”
    大家一听“宝藏”两字,精神全都来了,每个人抬头望着那颗圆盘,连正在调
息的钱红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。
    亚马却忽然叹了口气,道:“只可惜上面的光线太暗,找不到钥匙孔,不知应
该从哪里着手?”
    龙飘飘道:“如果能将火把插到距离屋顶较近的石壁上就好了,但不知哪位有
这份功力?”
    曹老板道:“上去也许不难,但想贴在壁上,把火把插进石头里,恐怕就不太
容易了。”
    亚马听得连连点头,目光却悄悄的朝站在身后的孙不空瞟了过去。
    孙不空急忙摆手道:“不要看我,我也不行。”
    亚马笑道:“孙老误会了,我只是想问问你,司徒帮主不知能不能办得到?”
    孙不空迟疑了一下,道:“这个嘛……我也搞不清楚,你还是直接问问她本人
吧?”
    司徒兰不等他开口,便已淡淡一笑,道:“恐怕我也没有这份功力,不过如果
有何大哥帮忙的话,我倒可以勉强一试。”
    何涛登时吓了一跳,道:“帮主说的可是在下?”
    司徒兰道:“没错,正是阁下。”
    何涛呆了呆,道:“我能帮你甚么忙?这又不是在水里。”
    司徒兰笑了笑,道:“你的飞刀带来没有?”
    何涛怔怔的望着她,道:“带来了,可是在这种地方,飞刀有甚么用?”
    司徒兰将手上的青竹竿往前一伸,道:“那就有劳何大哥,找两支没有用过的
火把,将把手部位削得跟这根竹竿一般粗细,每支削个五、六寸长就可了。”
    何涛松了口气,道:“原来你只是叫我办这点小事,没问题,看我的!”
    说完,从背上取出两支备用火把,但见刀光连闪,木屑纷飞,片刻间便已完成,
削得果然与司徒兰手上的那青竹竿同样粗细。
    司徒兰过来看了看,道了声:“好极了!”
    只见她将一支衔在口中,又在曹老板的火把上就燃,腰身陡然一撑,已如脱弦
箭般的窜了上去。
    就在她身形已达屋顶,刚一下坠之际,陡然娇喝一声,已将青竹竿借力插进了
石壁。
    紧接着身子匆匆在壁上一站,青竹竿已然拔起,那支火把也在那一刹间插入被
青竹竿穿破的那个小洞里。
    同时她停也没停,已将另一支火把点燃,双足猛地在壁上一蹬,整个人又如巨
鹰般的平飞出去,身子凌空一卷,已到对面的墙壁,只听“噗”地一声轻响,青竹
竿又已插进了坚硬的石壁中。
    拔竹竿、插火把,刹那之间又已完成,人也轻飘飘地落在众人面前,不但脸不
红,气不喘,着地时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。
    每个人瞧得都傻住了,过了许久,龙飘飘才鼓掌道:“帮主端的好身手,实在
令人佩服。”
    亚马紧跟着叹了口气,道:“我也很想拍拍手,可惜我的手受了伤,才教别人
着了先鞭。”
    司徒兰笑笑道:“你看插的地方还可以吧?”
    亚马道:“当然可以,不高不低,恰到好处。”
    龙飘飘忙道:“你现在能不能找出钥匙孔在甚么地方?”
    亚马抬着头,沉吟着道:“龙姑娘,你看屋顶那块圆盘上的花纹,是不是曾经
在哪里见过?”
    龙飘飘立即道:“是啊,这跟我描在薄纸上的那三支残月环的图样,倒有几分
相似。”
    曹老板亦叫道:“岂止相似,依我着,简直完全一样。”
    亚马道:“所以我认为那六个钥匙孔,极可能按照那块图形,隐藏在圆盘的上
面。”
    龙飘飘缓缓的点着头,道:“嗯,不但可能,而且也很合理。”
    司徒兰忽然道:“我方才匆匆朝那块石盘上面扫了一眼,那上面的确不太一样,
好像完全是金属打成的,而且真的还有几个孔。”
    亚马道:“那就对了。”
    司徒兰急忙道:“不过那些孔宽得很,一点都不像钥匙孔。”
    亚马想了想,道:“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块圆盘与屋顶之间的距离?”
    司徒兰道:“大概总有个一尺左右吧。”
    亚马道:“你确定只有一尺?”
    司徒兰道:“我想应该错不了。”
    亚马点着头,缓缓的走到钱红面前,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,道:“钱兄,现在
该轮到你帮我的忙了。”
    钱红抬眼望着他,怔怔道:“我能帮你甚么忙?”
    亚马没有回答,只向龙飘飘打了个眼色。
    龙飘飘立刻走上来,将六支残月环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他面前。
    钱红瞧了瞧那六支残月环,又瞧瞧亚马,道:“你想叫我帮你把这六支东西,
打到那面圆盘上面的洞穴中?”
    亚马笑笑道:“那不是洞穴,那是钥匙孔。”
    钱红霍然站起来,抓起一支残月环,比了比,道:“你说,先从哪个方向打起?”
    亚马急忙拦住他,道:“慢点,慢点,刚刚司徒帮主的话你应该听到了,上面
只有一尺宽,你的残月环至少要在下面旋转三圈,才能打得进去,而且打进去的时
候,残月环的弦面一定要朝里,方向绝对不能错。”
    钱红听得嘴巴都合不起来了,愣了很久,才道:“马大侠,不瞒你说,你叫我
把残月环在外面绕三圈,对我说来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哪里还有办法控制方向?”
    亚马皱起眉头,回望着龙飘飘,道:“龙姑娘,你看我们大概还有多少时间?”
    龙飘飘道:“如果点着四支火把,最多也超不过两个时辰。”
    亚马把手臂往钱红肩上一搭,道:“钱兄,你不要心急,现在不妨先练习一下,
我想有个把时辰应该差不多了。”
    钱红听得叫起来,道:“一个多时辰?你在开甚么玩笑?你就算给我一年的时
间,我也练不到那种火候,何况……我身上还带着伤。”
    亚马道:“你这点伤势对施放暗器毫无影响,而且控制残月环的方向,也并不
如想像的那么困难,你何不先试试再说?”
    钱红摇摇头,道:“不必了,我有多少斤两?自己知道得比谁都清楚,何必白
白浪费力气?”
    亚马脸孔马上拉了下来,道:“怎么?你连试都不肯试一下?”
    钱红道:“并不是不肯,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。”
    亚马好像已不愿跟他罗嗦,气呼呼的走到墙边,身子一蹲,便已睡在地上,而
且还翘起二郎腿,拼命的冲着钱红摇晃。
    龙飘飘、何涛和曹老板一见亚马睡倒,也同时躺了下去,一副与他共同进退的
样子。
    只有司徒兰和孙不空依然站在那里,嘴里虽然没说甚么,神色中却不免对钱红
有些责怪的味道。
    钱红呆望了众人半晌,才道:“你…你们这是干甚么?”
    亚马道:“等死啊!”
    龙飘飘紧接道:“反正我们也只有两个时辰了,到时候每个人都难逃一死,何
苦再站在那里受罪?我劝你们三位也躺下算了,躺着等死可比站着舒服多了……”
    钱红愣愣道:“为甚么两个时辰以后,非死不可?”
    龙飘飘道:“空气用光了,人又出不去,不死行么?”
    钱红变色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,到时候大家都会被闷死?”
    龙飘飘叹了口气,道:“一点都不错。”
    亚马也唉声叹气道:“你知道吗?被闷死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,据说死相都惨
得不得了。”
    何涛也忽然道:“不错,前几年我们有一条船翻覆在江底,其中有几名弟兄就
是被活活闷死在舱中,不但尸体整个发紫,而且每个人的胸口都被自己抓破,死相
之惨,实在令人惨不忍睹,直到如今想起来,还让人难过。”
    说完,也长长的叹了口气。
    曹老板却在那里摇晃着二郎腿道:“那倒没关系,好在钱兄有先见之明,早就
把胸前包扎起来,抓都抓不破,我想他的死相一定会比我们好看得多。”
    亚马立即接道:“可是他至少也应该为司徒帮主想一想,人家年纪轻轻的,陪
我们闷死在这里倒也罢了,结果胸口还要被抓得一塌糊涂,像话么?”
    龙飘飘急忙咳了咳,道:“司徒帮主女中豪杰,她想必不会把死后的事放在心
上,我想她耽心的,一定是‘神鹰帮’上下五万名弟子今后的出路。”
    亚马冷笑着道:“如果她死在这里,那五万人还有甚么出路可言?树倒猢猡散,
她这一死,‘神鹰帮’覆帮的命运已定,天下第一大帮也从此在江湖上除名!”
    钱红听得几乎哭出来,道:“你们为甚么一定要逼我?你们每个人的武功都比
我强,何不自己试试看?为甚么非把这副重担放在我肩上不可?”
    亚马翻身坐起来,道:“这是甚么话?我们每个人都有专责,谁的责任都不比
你轻。就以龙姑娘来说,她负责这次行动的全盘策划,从寻找我们进来的入口,一
直到将来宝藏分到大家手上,通通都是她的事,你认为她的责任比你轻么?”
    钱红垂着头,吭也没吭一声。
    亚马继续道:“司徒帮主和孙老武功最强,进来时的断后,出去时的冲杀,都
得靠他们两位,你行么?”
    钱红依然甚么话都没有说,甚至连头部没抬一下。
    亚马又道:“孙大哥在我们之中体能最好,这次我们所有的用具都背在他一个
人身上,而且万一有人体力不支,也非得靠他帮忙不可,据我估计,将来被他背出
去的可能是你,你相不相信?”
    钱红抬头着了何涛一眼,居然争也没有争辩一声,就把头又垂了下去。
    亚马笑了笑,又道:“还有曹小五,他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人精,一旦遇到凶险,
大家完全绝望的时候,所有的目光一定会通通落在他脸上,到那个时候,你就知道
他所遭受的压力,远比你现在这点负担,沉重得太多了。”
    钱红一惊!道:“你是说就算我们进去,后面还会有凶险?”
    亚马道:“那当然,你以为想获得这批宝藏,是那么容易的事么?”
    龙飘飘也在一旁搭腔道:“就算掘口井,也难免会碰到一些意外,何况是深入
地下几十来丈寻宝。”
    曹老板也紧接道:“更何况这是当年‘巧手赛鲁班’制造出来的机关,就算他
不想置人于死地,起码也要让人头痛一番,否则怎么能显出他的手段,你说是不是?”
    钱红又把嘴巴紧闭起来,只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亚马。
    亚马用袖管在鼻子上擦了擦,道:“至于我该负甚么责任,我不说你也一定明
白,如果我现在突然把脖子一缩,来个万事不知,一副‘管他奶奶嫁给谁’的样子,
你们会放过我吗?”
    曹老板立刻道:“那怎么行?我第一个就不答应。”
    龙飘飘接道:“我也不答应,大家都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进来的,到这个时候,
怎么可以开玩笑!”
   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司徒兰急忙道:“马大侠,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把那六支
残月环直接送进洞去?”
    亚马摇头道:“恐怕不行,当初公孙停老前辈安排用残月环做钥匙,一定有他
的道理,如果由于送进洞里的力道不对而出了毛病,咱们这几个人就真要活埋在这
里了。”
    孙不空也咳了咳,道:“让何老弟试试如何?他善用飞刀,腕力一定错不了。”
    何涛忙道:“我不行,我的飞刀只能直来直往,一点弯都不会转。”
    亚马长叹一声,道:“何兄当然不行,使用残月环并不全靠腕力,重要的是一
股巧劲,就跟回旋镖的道理一样,江湖上精通此道的人并不太多,能有钱兄这种火
候的更是寥寥可数,如果连他都没有把握………当初咱们就不该进来。”
    龙飘飘道:“照你这么说,即使咱们还能出去,想在外面找一个替补钱兄的人,
恐怕也不简单。”
    亚马道:“可不是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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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双鱼梦幻曲
听松阁(12345.cf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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